走不出故乡的山
人生会有这样一个阶段,到了这个阶段总喜欢往回看。岁月的年轮载着我的身体不断向前,灵魂却常常飘回到童年的时光,回到那个名叫圣水的小山村。童年的我,眼中很早的世界,就是山的样子。屋后是山,对面是山,周围还是山,那时黄时绿的山梁像重重围栏一样将山里的人儿层层包裹,世代养育、保护、也束缚着她的儿女。
故乡的山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既不巍峨,也不算秀美。不过是有着起伏的山岭、蜿蜒的小路,有喊不出名字的野花野草点缀着层层叠叠的土地,以及在错落柏树和竹林中的几十户人家。这里对于别人来说,实在是毫无意义,但对于我来说,却是别样的亲切。那山上的草木、山下的炊烟、山里的乡音,时时让我魂牵梦萦、无法忘怀。
鲁迅先生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我不知道这山上很早的路是哪一位先祖走出来的,只记得爷爷的爷爷就在这里生活。山里的人越来越多,路也跟着越来越多。为了养活儿女们,她任由人们肆意的开垦她身上的每一寸土地,再顺着那恰似一根根毛细血管一般细长而又密密麻麻的小路,将她的养分源源不断输入到山下的人家。每到春耕时节,那撒满种子的土地就像怀上孩子的孕妇一样,需要大量的营养。这是山里男人们面临的一场大考。每天一大早,男人们就会从自家猪圈的粪坑里舀满一担担农家肥,迈着细小而沉重的步子,沿着那细长的“毛细血管”费力地挑上山去,女人们则负责给地里浇肥。也不乏有气力大的妇女,心疼自己的男人,也为了干活更快一点,在浇完男人担上来的两桶农家肥后,担起空桶下山,给挑着沉重担子费力上山的男人换肩。这时,踩着节拍的脚步声、嘎吱嘎吱的扁担声、上山干活的人们的问候声,恰如一曲合奏的交响乐在山谷间环绕。这般热闹的景象,还会在收麦子、掰玉米、挖红苕等时节多次上演,不过不再是挑着沉重的担子上山,而是男人们用背夹、女人们用背篼和着喜悦的汗水满载而归。
渐渐地,我长到了10多岁,需要越过那围栏一般的山,到离家十来里远的完小上初中。因为学校离家较远,又要上早晚自习,我必须住校就读。周日晚上,父母总会用蛇皮袋为我装好够吃一周的米粮,或许还有几块红薯,以及一瓶用油炒过的合着肉粒的咸菜,供我在校时食用。那里时的我矮小瘦弱,只有60来斤重,背着书和米还未爬上半山坡,就累得汗流浃背了。还是心疼孩子的父亲让我享受了城里孩子的待遇。周一早晨,他背上我的行囊,我跟在他的背后,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迎着晨光、暴雨、浓雾、寒风,沿着那条通往山外世界的小路,一步一步地从山脚向山顶攀登。爬上山梁后,我总会说:“爸,让我背吧,前面是平路和下坡,背到学校没问题。”父亲总是回答道:“还远着呢,到前面那个垭口后,你再背吧。”到了垭口,我接过带着父亲温度和汗水的背篼继续前行。在转弯的地方,我装作不经意地回头一看,父亲总是站在山上,静静地望着远去的我。就这样,我默默跟在他高大的身后上山,他默默看着我瘦小的背影下山,整整持续了三年。
山里山外是不同的世界。听老人们说,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山里人还曾是“香饽饽”。平坝、街道的姑娘都愿意嫁过来,因为山里的男人有气力、能吃苦,山上又不缺红苕、玉米、小麦、稻米等粮食,不至于像缺少土地的平坝地区那样填不饱肚皮。故乡的山,那时是山外的人所向往的地方。再后来,“背着太阳过山”的山里人,发现红苕、玉米再不能吸引姑娘们嫁过来,原来山外的人们已经过上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生活。故乡的山,又变成了山里人拼命想出去的地方,而我,也是其中一个。
如今,我早已过上了比儿时向往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好得多的生活,却常常想念山上的风霜雨雪、山里的一草一木;早已习惯了城市里宽阔平坦的大道,却常常想念山上那被祖辈们用脚步磨得发亮的石板路;早已不再背米上学,却常常想念山上那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这才明白,我从来都没有走出过那山的怀抱。
回望故乡的山,她曾经裸露的被刀耕火种的肌肤已变得郁郁葱葱,身体里那细长的密密麻麻的“毛细血管”也变成了一条不再泥泞的水泥路,像拉着飞向天空的风筝,一头连着山里头,一头连着山外头,静静地守望、等待着她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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