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田野

盛夏的田野

厚重的云，黑压压的满天低垂飘飞，一场消暑的倾盆大雨倾刻间漫过空旷的山庄。被雨水冲刷过的山路透着泥土淡淡的芳香，水灵灵的草尖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沐浴后的麦田低垂着沉甸甸的头，金灿灿地散发着成熟的气息。隔着麦田的春玉米被微风掀起多彩的胡须，包满的果实露出即将分免的肚腩，亳不羞涩的显摆着。土豆的花期怒放着，一浪接一浪的在山梁的土壤里涌动，展示着并不娇艳却五彩斑斓独有的风釆。行走在雨后寂静的山间小路，记忆的闸门像澎湃的风在田野疯长，麦浪里你追我赶的场面跃然眼前，仿佛又回到儿时的岁月。

那个年代收麦子都是在黑咕噜咚的凌晨时分，一个庄子的农人顶着夜色，背上挎着拾柴草的箩筐，手里提着响午吃的干粮和茶水，全家人出动。手脚麻溜点的走到地头，就耐不住先给自己和家人多数几笼麦渠，乘着早上凉快赶着往前拔。力气小一点的，或未成年人少数几行，更小一点或者老弱病残，就帮着抱麦朵、拣麦穗子。男人们拔上个把钟头，一般在田埂上顺一袋旱烟，就开始扎麦朵子。扎麦朵子可是个技术活儿，要分两绺麦秸左右拧一把麦穗部对头折个结儿，然后翻开平铺在地上当作捆扎麦朵的绳子使用。这是检验一个老农民劳动技能高低的绝活，如果结儿打不牢固，捆扎麦子一用力，结儿就会断开。麦渠里拔麦更是考验庄农人的耐力。麦收时节，正值三伏天，骄阳似火，从天不亮一直干到炙热的中午，整个人几乎双折在地里，一干就是大半天。汗流浃背，挥汗如雨，衣褂子一次一次湿透，泛起一圆又一圈的白碱，麦灰吹在脸上和汗水混在一起，一道白一道黑，小花猫似的一张张灰头土脸面容。还不忘抽空摘下头顶的草帽，用力地扇来扇去，似有微风拂过脸颊，有一分惬意涌上心头。麦收抓的就是农时，要和时间赛跑，不然雨季来临，就会颗粒无收。现在想起来收麦田季节，不雅于急行军野营拉练。

响午时分，一般都会有人吼一声:“吃干粮了”，大家便停下手中的活儿，坐在田埂上或扎好的麦朵上，吃着自带的干馍，喝着秋树叶浸泡的凉茶，以消解饥饿和困乏，补充恢复体力。男人们则仰起晒得黑油油的脖子，一咕脑儿咕噜咕噜喝上半壶凉浆水，那是用菜叶和烧开的水发酵略带酸味的一种饮品，也可以调和在面食里吃，是西北的一道名食，消渴解暑，利尿促进消化。然后，擦擦嘴巴捋一捋胡茬点燃一根烟，不忘调侃坐在周围吃馍或纳鞋底的妇女。不知道是吃了东西长了精神，还是男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笑话激活了困乏疲惫的神经，不一会儿功夫，麦田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胆子大点的男人还会偷偷抹一把别人小媳妇的脸蛋，更放肆的悄悄拧一把人家的屁股，怕挨揍一蹦子跳到老远的地方，惹得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话匣子扯远了。孩子们则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你抓四大洋，用羊骨头和不同颜色染成几个面，丢起石子手同时飞快翻转，女孩儿都玩这游戏；她跳方格，找瓦片画一个图形，伶巧地脚下踩点转身丢沙包，同时恭身拣起转身一气呵成；没有玩具的孩子们排成一条龙，力气大点的护着后面的小尾巴，精灵点的在前面追着抓尾巴，循环往复是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中学生则拿着扑克牌争上游。那时候物资匮乏，孩子们玩的玩具都是大人想方生法自制的，比如木制的枪、弹弓、滚铁环。丰收的喜悦藏不住地挂在他们脸颊，欢声笑语把田埂上下的人笼在起，有的妇女放开嗓子唱情歌……短暂的休息之后，他们拖着透支的身体，甩开膀子又开始下一轮赶场。

当傍晚的余辉淹没了山头的人影，晚归的农人赶着回家的脚步，孩子们嬉戏奔跑在回家路上，放牛的大人吆喝着，赶着牲口进圈，庄口狗儿旺旺的叫个不停，好像呼唤着主人的到来，放羊娃吼着山歌甩着羊鞭清脆的声音划破夜空，抖落天河的星星，月亮偷偷露出来，照亮了晚归的路。

时隔多年，现代农业机械化的收割解放了生产力，每年收割麦田的时间缩短了几倍，而男女老少轰轰烈烈你追我赶忘我劳动的那种场面渐行渐远，却留下了一幅和谐美好的历史画倦，记录着那段时代风貌和人文。（作者：琼颖）

二零二零年八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