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
文/椰子树
01
还记得央视播放过这样一则公益广告吗？一位慈祥的老爷爷，戴着墨镜，手拄拐棍儿，略显忧伤地坐在一颗光秃秃的大树底下的长椅上……一群孩子欢笑着跑过来，把手中五颜六色的风车插在了树上。风来了，风车呼呼地转起来，老爷爷笑了，像个孩子一样......
每当看到这个画面，我总会想起我的爷爷。要是爷爷还健在的话，应该也是一个80多岁的可爱的老头儿。
爷爷是个老兵，是在战争年代真正扛过枪、打过仗的人。听叔说，爷爷是在1951年参军入朝的，是第二批抗美援朝的志愿军。那年，爷爷二十周岁，刚刚和奶奶结婚。在1953年2月的一次战斗中，爷爷负伤，双目失明。从此，爷爷成了一个盲人，结束了他短暂的军战生涯。
在儿时的记忆里，爷爷就是个大能人！虽然眼睛看不见，但爷爷啥也会干：烧水、倒水，切菜、炒菜，做饭、下面条儿，都不在话下。爷爷还能点炉子，烧蜂窝煤的那种。让我感到神奇的是，那时一角、两角、五角还有一分和两分的纸币，随便哪一张，爷爷拿在手里一摸就能说出它是面值多少钱的。
爷爷每次出去串门或去村东头儿的小卖铺买东西，手里就会拿根小木棍儿来探路。我曾好奇地问爷爷，怎么知道家在哪里、到哪里拐弯儿？爷爷告诉我说他是数步数的。如果要去后村儿的供销社或是十几里地以外的镇上，我就成了爷爷的小木棍儿啦！爷爷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们爷俩一前一后，心里美极了！因为每次“出远门”，爷爷都会给我买好吃的。那时的我也就七八岁吧，什么鱼罐头、橘子罐头，还有午餐肉和糖果之类，我都吃过。爷爷是一级伤残兵，所以每月都有津贴。也正因如此，儿时的我比同龄的小伙伴们多吃了不少好东西。
爷爷是很疼我的，但在记忆里有一次爷爷却想要打我。具体的细节忘了，我好像是在家里的大炕上和爷爷奶奶玩儿，可能是我骂了爷爷一句什么，爷爷要打我。爷爷站在炕边儿，用手在床上划拉着，奶奶则在一边悄悄护着我。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次见爷爷发火，真害怕了。我知道爷爷看不见我，直往墙角儿藏......
爷爷很终没能打到我，也可能只是想吓唬吓唬我，但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对爷爷有过任何不敬的言行。我一直尊敬着我的爷爷，深爱着我的爷爷！
02
爷爷负伤后在部队的疗养院里住过一段时间，除了养伤，爷爷还学会了一门手艺——推拿。
这也是我小时候很得意的一件事儿！十里八乡的，谁家孩子掉胳膊掉腿儿，或是家里大人扭了腰，都会到我们家来找爷爷帮忙。爷爷也是来者不拒，这儿扭扭那儿按按，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那个时候，乡里乡亲的没有收费这一说，但那些来找爷爷的人却很少有空着手来的，要么拿一盒烟，要么提一包儿点心。我呢，自然就成了点心的受益人，因为那时弟弟妹妹还没长牙，咬不动。
爷爷还有一门绝技——读盲文。爷爷有好几本大牛皮纸的厚厚的书，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着一些小米粒儿大小的圆点儿，凹凸不平，错落有致，这就是盲文。爷爷用手指在那上面摸索着，一边摸一边说。原来，它们都是爷爷学习推拿的课本。更厉害的是，爷爷还会自己“扎字”。一把小锥子，一把像尺子一样的东西，用它们爷爷一会儿就能扎出一堆儿小米粒儿，套用现在的话说，爷爷真是太牛了！我想，如果爷爷的眼睛能看见，爷爷肯定是一个百里挑一的能工巧匠！
爷爷有一件宝贝——戏匣子，学名收音机。爷爷爱听小说和京剧，我也爱听。单田芳、田连元，杨家将、白眉大侠、薛仁贵还有包黑子，我都是从爷爷的“戏匣子”里听来的。除此之外，爷爷还有两大嗜好：吸烟、喝酒。爷爷用火柴点烟，有时可能会烧到手，所以爷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都是黄黄的。至于酒，爷爷每天都会自斟自饮一两茶碗。有酒就得有菜啊，有两道佳肴让我至今难忘。
*一道：三四个煮熟的鸡蛋，去壳，放入碗中，用筷子将其捣烂，然后倒入酱油和香油。香喷喷的，好吃得很。
第二道是奶奶很擅长的：面粉、红糖适量，放入碗中，加少许水将其搅匀，炉子上刚刚烧开的水快速倒入，用筷子迅速搅拌，待其温热，大功告成。美味的甜面粥，那个好吃，简直甭提了，吃到很后，碗底儿都会被我添个干干净净。
酒足饭饱，偶尔爷爷会给我讲他打仗的事儿。爷爷说，那时，敌人的飞机贴着屋顶飞，一个炮弹下来，就会倒下好几个人，生死就在一瞬间。战后，敌人清扫战场的时候，那些来不及被撤下来的伤员有的就是趴在战死的战友身子底下才躲过一劫……
爷爷说，与那些牺牲的战友相比，他是命大的，是幸运的，因为他还活着。
03
从村里读完小学，我便开始了我的离家生活，初中、高中、大学，一直到上班。在家的日子少了，和爷爷在一起的时间也少了，对爷爷的印象也便模糊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爷爷的牙掉得差不多了，于是爷爷就找医生安了副假牙。记忆里，爷爷每晚睡觉前会把他的假牙拿下来，用牙刷洗干净，放到一个茶碗儿里，第二天早上起来再把它戴上。不戴假牙的爷爷像是变了个人儿，特别是吃东西和笑的时候，像极了一个可爱的老奶奶。
爷爷还会清洗一样东西——他的一只假眼。爷爷双目失明，失去了眼睛。在治疗期间为了美观，爷爷装了一只假眼。爷爷一只手捏着上眼皮儿，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抠，那只假眼就拿出来了，爷爷的眼窝儿也就塌下去了。我问爷爷疼么，爷爷说，不疼。要是爷爷的眼睛是真的那该有多好啊！
从战火中死里逃生，爷爷是幸运的。我为爷爷很好感到遗憾的是，爷爷不曾知道他的孩子们的样子。当爷爷抱着襁褓中的儿子，用手摸索着孩子那嫩滑的小脸儿的时候，爷爷心里肯定是乐开了花。我想猜的是，爷爷心里会不会也有些难过？
在漫长的黑暗中，爷爷渐渐老去……
爷爷长了一次病，行动和思维变得迟缓，有时甚至听不出我是谁，常把家里人搞混了。爷爷不再吸烟，也不再喝酒。爷爷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说的也越来越少……
爷爷真的老了!
如果爷爷的眼睛能看的见，爷爷肯定会是一个活到九十九岁还能健步如飞的棒老头儿。
如今，爷爷生活在天堂里。那里没有战争，也没有黑暗。善良的天使治好了爷爷的眼睛，爷爷每天都能看到初升的太阳......
作者简介
田康芹，笔名椰子树，70后，一名普通的人民教师。热爱生活和本职工作，闲暇时间喜欢用文字来记录生活，相信一切都是很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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