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王玉清,说话还真算数!”我妈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念念有词,这句话至少念叨了三遍。显然,她对这位为她服务过几次的女牙医很满意。
小年儿过后第二天,我终于接到“牙来了!”的电话,心里松口气。看看时间还来得及,赶紧开车去接我妈,碾冰轧雪几十公里,急火火地直奔牙所。我希望我妈快点儿变成有牙的老太太。
天已经擦黑了,但并不冷。这条通往乡野的路,车跑的少,很多天前下的雪,还积压在路面上,黑一块,白一块,亮一块的,车轮很容易打滑,我的脚小心吊着油门,不敢随便加油。
春节前,物流慢的像蜗牛。我妈的牙被滞留在路上一天又一天!等着等着,我就开始焦虑,隔三差五微信里追问牙啥时候到,恐怕花了大钱,起了大早,赶个晚集。
我都不知道,我妈和这位美丽的王大夫是啥时候混成“熟人儿”的。她俩每次一见面,都能迅速打成一片。拍拍打打,嘻嘻哈哈,热热闹闹。话题不外乎我妈吹吹牛,王大夫配合捧捧哏。于是,满牙所的“白大褂”都知道这老太太有个大姑娘是作家,有个大儿子是“神医”,有个老姑娘是警察。
我妈的欢乐很快就能点燃整个牙所。不论是躺着治牙的,等着排队的,还是满地跑来跑去忙碌的,都看她一个人儿“耍”。
女牙医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帮我妈把新牙装上了。老太太斜躺在椅子上,不住打岔唠嗑干扰着医生的工作。她腮帮子又变回鼓溜溜,一口白牙整整齐齐25颗,我妈终于又有牙了!
在此之前的很多天里,她的嘴是深深瘪下去的。人一没有上下两排牙齿撑着,脸都抽抽了,变得小小的。没牙的我妈,怎么看都不像我妈了,像我奶奶。也不像我奶奶,像个陌生人。
她的牙,早就出工不出力了,虽然,年轻时候曾经很结实。替我们磕过很多很多瓜子仁儿,嘎嘣嘣嚼爆米花,一根一根啃甜杆儿,也麻利地咬断过缝衣、桁被的线。后来,它们越发松动了,上面几颗吊着,晃了晃荡,形同虚设。下面几颗也是危危可及,摇摇欲坠。可她血糖高,没有医生敢给她拔,我们也不敢,就只能干等,啥时候掉啥时候算。一等就是大半年,那些“摆设”就是不掉。
我妈自己也急:“这要是你爸活着,早就栓根线,一拽,就下来了!”
好不容易,很后几颗被这勇敢的王大夫给拔掉了,镶牙的事儿才上到日程。
咬完牙印,等牙的日子,真是漫长。
我妈整天嘴里空荡荡的,像个老“婴儿”。她每天以仅有的三颗下牙配合凸凸的上牙床,把粘豆包,饺子,馒头,白菜帮子给免进去,嘴里总是塞得满满的。不能算咀嚼了,只是一种蠕动。我眼看着,没了牙的她,用两支筷子,耐心地鼓弄破一个饺子,把皮和馅分开,再分成几次进行局部消灭,像一只顽强的老猫,吃的很困难,但是很享受。
没牙了,说话漏风,咬字不清,一开始,她自己也不习惯,出门还戴戴口罩,捂捂嘴啥的。一来二去,又恢复了欢乐本性,照样到外面去扭秧歌,背诗词,说笑话,该上台讲话讲话,该参加活动参加。
没牙的人,显老。有人猜她八十多岁了吧?!还有人可怜她:“老太太,花点儿钱,镶个牙吧!” 这话分明是小瞧人,令她很不开心。
“我有钱!我的牙马上就要到了!”
“王玉清说了,年前准能给我镶上牙,让我想吃啥吃啥!”
这回有牙了。我妈又变回我“年轻”的妈。一个看上去很多六十多岁的,七十七岁的年轻人。
我拍张照片传给弟弟妹妹,他俩不约而同伸出大拇指,祝贺完成咱家年前一件大事儿!
起身,我妈勒令我,送一本我的书给王大夫表示感谢。然后,马上把她送回家。
天彻底黑时候,到家了。
她那小屋明亮又干净。窗台上,白色泡沫箱子里,兴致勃勃长着一排小羊角葱,绿油油的。锅里泡着米。今晚,老太太还要烀肘子,熬猪皮冻,盘算着要给这个,给那个,准备过年了。
作者简介:
崔英春,7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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