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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壳的蜗牛(《西南作家文学》杂志投稿)

来源: 中东文学城 时间:2021-07-08

背壳的蜗牛(《西南作家文学》杂志投稿)

【导读】但对现实中的大多数人来说本体自我是缺位的,社会条件不允许,首先是没有自由时间。马克思说一切节约归根到底是时间的节约。

在我上班地方的墙上贴着一句话:快乐不是做自己喜欢的事,而是喜欢自己做的事。一开始看着就不舒服,后来愈加厌恶起来,简直成了某种警示,心里想一当我真的适应或喜欢上现在做的事也就意味着自我被蚕食得差不多了吧!我不可能真的适应。

当然暂时的适应任何时候都是难免的,它测试着精神生命的延展能力和更新可能,否则,便有再强大的内心堡垒也很容易枯萎或脆折。相反,任何情况都能轻易地适应环境则意味着自我的缺位。因为适应环境、融入环境都是为环境同化一遍,能轻易地为环境同化正说明了缺乏某种独立于或高于任何环境的东西,即我所说的本体自我。所以,这是需要我们在两者间辩证地把握一个度的。

但如果要我选择,我也许还是会选择蜗牛的。我们知道,蜗牛总是背着壳远行,随时准备蜷居进它的壳里,在我看来,这个壳正是本体自我的象征。当然又有人说,蜗牛的壳不是用来背的,而是栖息的港湾。这话说得好听,也貌似有几分哲理,但关键是不背着个沉重的蜗壳,又栖息何处?说抽象点,这也是本体自我与现象自我的关系问题:本体自我需要以某种特定形态的现象自我为栖身之所,还是可以游离于现象自我之外仅仅构成一种反思的维度或超越的向度?这正是我不断思考的问题,而前面的提法无济于事,而且我觉得很多时候我们正是这样把诡辩论当辩证法。

我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当然并不完全是思考的结果,而有着更多的切身体会。这段时间以来,包括无意识中我总在作着一种努力——把自我提撕起来。当然完全不是通常理解的,堕落了才需要提撕,我指的是本体自我,不要让本体自我被鸡零狗碎的现象片段肢解掉,我要把本体自我澄明出来。

所以这段时间读柏格森的哲学特别有感觉,以前则很难理解。柏格森说时间是我们内心中体验到的绵延。绵延,不可以量计,也就是说不是一个瞬间替换一个瞬间或者许多瞬间连成一串,而是连续不断、不可分割的质的变化流。在绵延中,过去包容在现在里,现在向未来涌进,在过去、现在、未来融合为一的过程里,才有生命的永恒性。这不正是我所写过的超越了时间流逝的孤独心境吗?而这段时间我更多感到的则是一个个断片的更替或拼接,没有什么内在关联,融入不了自我,自我倒被它们割裂成断片。这些时候我不敢太认真,我怕愈认真、愈执着于某个断片,割裂得也就愈彻底。我所说的把自我提撕起来的努力,便是始终用力在内心深处,看护着本体自我的一点灵明,虽则若隐若现,却不会沉陷下去,反而孕育着更大的生机。所以我便让很多事在眼前滑过去,如过眼云烟一般,不曾留下些什么。当然,这并不怎样妨碍我把手边的事做好,甚至还可以做得不错,因为我仍在用脑,仍在思维,但心是不在的。“你简单说说用心做事跟用脑做事有什么区别?”还是那个对感情消费一说痛心疾首的朋友突然问起我来。区别就在这里,一点儿不抽象,非常具体,具体到有切肤之痛。

这样时间长了就会很累,觉得之前那番本体自我与现象自我配置比例、组合结构的道理并不怎样说得通,而且使问题愈加复杂、抽象起来,于是,逐渐地确信一个想法,也就是我得出的那个结论:本体自我不仅仅是内心里一种超越的向度或反思的维度,它是自由的玄思冥想、恬淡的孤独心境,它要以某种特定形态的现象自我为依托,它需要实实在在的时间和空间。用上面那个蜗牛的比方来说,就是,正因为承受着蜗壳的负载,才有了栖息的港湾。这里面是一种辩证关系,不是文字游戏所能解决的。

但对现实中的大多数人来说本体自我是缺位的,社会条件不允许,首先是没有自由时间。马克思说一切节约归根到底是时间的节约。当社会生产发展到每周只需工作三天的时候,人的自由发展才有可能。用我的话说,才有实实在在的时间和空间去营建本体自我。当然你仍可以继续干,只要本体自我与现象自我是合一的,你就并没有异化。

当然现实终究是现实,但当我们忙碌于尘事的时候,偶尔也会停下步来,回忆着,伤感着,踌躇着,计划着,憧憬着,渴望着,觉得有一些时光无暇驻足,有一些东西无处安放,即便取得了再大的现实功绩,也还是觉得少了点儿什么。我们说,需要一个港湾,一个依靠。我们不愿孤零零地四处漂泊,宁肯把这些思绪整理整理,带着他们一同远行。于是我们背上了蜗壳,尽管不再那么轻松。然而蜗壳是需要的。人类自生命意识觉醒之初营建着自我的本体世界,在孤独的本体自我和本体自我的孤独中抚平心灵的波澜与惊悸,我们不能抗拒沉埋千年的记忆,从此,追寻孤独也便成了一种天生情缘。

【责任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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